光与影（组诗）

传说

我一直用心灵寻找

我是一个盲人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形象

我总是自由的

在你们和太阳的注目中

除了光明我领受暖意

我一直用倾听寻找

远处的河流

以歌声唱应心潮的涛声

除了夜晚我如何赞美宁静

如何回答

星光的导引

我一直用渴求寻找一双眸子

告诉我影子是多种色彩

谱写的乐曲

那第一道光正穿越

我走去的未来

它轻轻耳语———

不朽是一滴墨

为我和所有黑夜

点晴

灵魂的铲子

挖掘了多久

冻土拓印出隐隐的内伤

一滴泪水

揣在心里

大海围扰向盐迹

天空的高是光挖出的

我的铲子明亮美满

三十二眼水井储存

年华的夜色

谁挖走我的眼睛

挖走心坎上的庄稼

劈开生命的秘密

又用泥土弥合我

土造的肉身

挖着什么，日以继夜

这是前行的唯一路标

敲打磐石涌出泉水

泉水里除了渴还游着

一尾怎样的鱼

挖吧，什么都曾有过

什么都不会再有

唯独不能忘记那把铲子

（锹或者手指）

我攥住的灵魂和

攥紧我的那人发出

同样的喘息

   时间向我们要一个地址

医生填好病危通知

护士找不到我的亲属

焦虑地踱步

那张纸逐渐发烫

很快会化成灰烬

医生最后一次来到床边把脉

好像我决定他命运似的

残喘着一个情节

（不能平庸，不能放弃）

我真的有点同情，暗示

可以写错地址，收信人

他摇了摇头

他像白求恩那样做

但我不会感谢

他不过是把一封信

塞进废弃的邮筒

我敢说是不负责任

此时他脸色苍白

我们没有地址就继续活着

做自己的邮差

投递没有目的的希望

唱着歌，车铃叮当

没有谁能给活着时

写一封回信，告诉我们

到底为什么

       影子

我追踪声音的影子

影子追光

光追   回声的影子

影子飘在水上

光在阴影里奔跑

声音在寂静中奔跑

我只好停住

问水里的身影

是我哪一根

最疼的神经

    和氏壁

读一部天书

一块石头的传记

翻开它   里面珍藏

鱼的呼吸

被石头阅读

你如落于其上的凤凰*

片刻即飞离

我注目一丝真至失明

眼珠溶入石中

人们说那就是美玉

我们作为石头没有瑕疵

瑕疵是玉的阴影

当写下这些文字

（你不要以为是诗）

听体内一根骨头

无声的断裂

—————

*传说春秋时楚人卞和，在山上看凤凰落于

一石上，后献璞玉于楚王

     梯子

我的身影是

移动的梯子

它搬运时间，搬运光

更搬运光的阴影

在这梯子上

有人走着

没踩痛我

像鸟儿落在肩头

          清晨

我以我泪水这前的湿润爱你

你听得见

我以我心灵的思索爱你

你看得到摸得着闻得见

爱着

只向你的频道传递

每次你在一无所有中醒来

每次我提着溢满思念的灯盏

写好诗篇

露珠和阳光只见一面

消溶在彼此的美里

我们见过了那么多未来

就停泊在被你呼喊的瞬间

           走过

———写诗会的朋友们

我走了从未走过的最远的路

城市像夏装的纽扣

一枚枚解开

我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人们

把什么带回了家

安置在梦的床侧

我忘记了那座山的景色

但记住了攀登

姑娘说两座山见面只需招招手

我信

因为只要仰望过

目光的抵达也是相逢

人们像风打个照面散去

我留下心灵的地址

阳光翻阅人群中“以梦为马”

以翼作心的诗行

———你路途中寄来的照片

我听到了那光影凝固的音乐

比天涯更近

我的抚摸将穿越比遥远

更真实的远方

       给予

泪给我两面镜子

一面放大的

一面缩小的

放大一滴水 缩小沙漠

驼队正穿过细小的针眼

你给我两条谜语

一条攀缘陡峭的阳光

一条用黑夜捆绑我

割断了绳索

从此走在刀锋上

试着走完一生

把天空给我的还给泥土

你定居在心底

                           每一秒向我输送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