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花

张志诚

上世纪上山下乡的年代，我家下放到丹东北部的一个矿区。矿区被新开岭层层环绕，清清的爱河水如一条彩带缓缓地绕过矿区流向远方。新开岭上生长着大片的槐树林。在初夏时节槐花开放了，整个矿区到处都充满了浓郁的花香。如雪的槐花一串串挂满枝头，引得蜜蜂如痴如醉地在花丛中飞舞。我常和同伴们放学后到山上去玩，摘槐花吃，槐花生吃甜丝丝的，只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头晕。

那年我上初中，晚上矿区演电影，当时由于文化生活贫乏，看电影就是我们生活中最高兴的事了。太阳没有落山我们便开始到俱乐部等待，直到电影开演。看电影时兴高采烈，等电影散场往家走时，三四里地的路程便使我受罪了。因为我腿有病行走困难，为了不被同学落下也尽力快些走，结果是别人没觉得怎么样，而我却累得满头大汗。这情景被我的同学槐花发现了。她快些走到前边，对与我一起走的同学小声说：“我们慢点走，诚子太累了。”她的话恰巧被我听到了，一股暖意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和我同行的同学有意放慢了脚步，而我却有些过意不去了。同学们为了等我而晚回家，他们的家人也会着急的。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我等一下我家的人。”同学们信以为真地先走了，我也按我的正常速度往前走。由于我走得慢，后面的人一拨拨从我身边快速走过，我自然就成了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面对因身体残疾而落后于别人，看电影时的高兴心情逐渐被沮丧、自卑的潮水淹没，我心中充满了苦涩的无奈与惆怅……

忽然，我注意到前边有个人也走得不快，在这寂静的夜晚走路，前面能有个人作伴，我心中的孤独感一下子缓解了许多。在朦胧的夜色中，我认出前面的人是槐花，我一切都明白了。她是看我一个人走在后面，知道我孤独，怕我着急，有意地慢走，好心的为我作伴啊。联想到平时她对我的许多帮助，我的内心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晚风吹起来了，到处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我被浓郁的花香陶醉了，在我的眼前，槐花姑娘仿佛化作了槐花仙子，在美丽地起舞，纵情地歌唱……那一刻，我真希望脚下的路没有尽头，能伴随着槐花在人生的旅途上永远地走下去。永远都是五月的季节，永远感受醉人的花香。

然而，不幸的身体残疾无法改变世俗观念，我能理解我人生遇到的事与愿违的一切。三十年后的今天，随着阅历的增长，情感上已不再轻易的波动，又因为年龄的关系，以前的不少事情也已淡忘，可每到五月槐花开放的时节，一闻到那浓郁的花香，我便回忆起学生时代，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和那个美丽的心灵。